张佳乐回家说要跟个男人去国外结婚的时候，他妈像在原地被火速风干了一样。等反应过来，才朝他狡黠一笑：“顽皮。”

他知道他妈这反应是在以为要替他保密，但想想与其这时候告诉她真相，莫不如就让她以为自己是在执行任务。

“什么时候完事？”他妈拿着锅铲面带笑容，好像还觉得这任务挺新鲜。

张佳乐拉出一个安全距离后才心虚地答她：“啥时候死……啥时候完……”

“那我啥时候抱孙子？”

张佳乐躲着她，小声道：“要不……你再生一个吧……？”

张母一看他来真的，二话不说抄起锅铲，奔着这独生儿子就去了。

孙哲平把东西拎在一只手上，用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刚要按门铃的时候，屋里突然传出一声近距离的凄厉惨叫。还没等他诧异，门猛的朝外一开，他险些被门糊了脸。堪堪躲过了门，却被冲出来的人撞了个趔趄。

“乐？”

冲出来的人匆忙间看清他是谁，不由分说拉起来就跑。

孙哲平一头雾水，被他拉着跑了几步才发现后面跟出来一人，五十来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张佳乐他亲妈。孙哲平看清了亲妈手里挥舞的菜刀，跟着跑的步子突然迈得大起来。

“不是，怎么回事啊？”他边跑边问。都拿刀追出来了，这得是多大仇啊？

张佳乐嗷嗷嚎着：“我跟我妈说了！我要跟你去国外结婚！！”

“那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孙哲平跟他并肩跑，回头一瞅，他丈母娘还在身后穷追不舍，让他吃惊的是，那么大岁数的中年妇女了，居然还能跟他们保持住距离没被甩下。

“我操！你现在敢坐下来吗？！”张佳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时候坐下来，那就是擎等着挨劈。

孙哲平也觉得这时候坐下来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索性带头跑起来。三个人两前一后在军队家属楼大院里狂奔，呼喝声引得各家各户都探出脑袋看是个什么情况。张妈显然是豁出脸去了，边追边朝张佳乐要孙子。

“妈！我真生不了了！！要不你等我俩结了婚！到国外以后给你领养回来！！行不啊？！”张佳乐隔着百十来米的距离朝后高喊，瞥眼只看到他妈加了速一样朝两人冲来。

张佳乐顿时惊恐万分，顾不上其他，和孙哲平你追我赶似的撒腿朝大路上蹽。

看热闹没有嫌事儿大的，军属大院里不少人都认识，张佳乐一听还有给他妈加油鼓劲儿的，顿时咬牙拼了，恨不得去破奥运记录。

两人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去一千五百米的距离，直到过了马路，才看到被红灯隔在道那边的亲妈。

“妈！！我走了！！你自己注意身体啊！！等你气儿消了！我再回来看你！！！”张佳乐顾不得人行道车行道上那些人，趁着红灯还在读秒，赶忙喊了两句做告别，随后就抓紧时间继续逃跑。

待跑到一个能确认亲妈不会再追上来的地方后，张佳乐才跟断了气儿似的一屁股坐在水泥路上，朝孙哲平摆摆手，示意他跑不动了。

孙哲平也借机缓缓气儿，问他：“你妈没事儿吧？”他担心这么大岁数，别再跑出点毛病来。

“没事儿，她以前，省田径队的，长跑短跑一把抓。”张佳乐简略解释了为何他妈那么大岁数还能跟着他们这俩年轻人跑这么长一段路。

孙哲平跑得也有点腿软，主要是后面有个拿刀追的。这若要是个敌人，他倒也不怕，关键这是张佳乐他妈，没法反击。本来这次是想去给人留个好印象的，结果这下好了，什么都不用留了，直接领人走就得了。

他低头看看张佳乐，发现这人居然光着脚跑了一路。

“你怎么没穿鞋？”

“我的天，我脑袋都差点没保住，我哪儿还顾得上穿鞋？”张佳乐不可思议地瞪他，低头也看看自己的脚。

他这脚底下明显被硌进去几个沙砾，前脚掌还磨破了一大块皮，红森森的渗着血。恐惧感一过，痛感就显得尤为明显，张佳乐认命地看完这双脚，抬头望向孙哲平。

“疼不疼啊？”

“你这不废话吗？”

孙哲平瞅了圈周围的人，觉得围观的越来越多。为避免进一步丢人现眼，他转身背对张佳乐蹲下，“能爬上来不？”

张佳乐毫不客气地趴上去，被孙哲平背起来走出人圈，听身后莫名其妙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军区大院里闹出来的事儿，第二天就见了报，张佳乐引退的消息配着张妈妈举刀狂追的图，也不知道是谁提供的这手资源。本该风风光光的引退演出如今怎么都有种让人憋不住笑场的气氛。

张佳乐在灯光里看不到观众的表情，下了台才知道来捧场的孙哲平已经被记者围了。他并没打算前去救场，直接绕道去了别的休息室。

邹远很贴心的帮他把衣物都背了过来，张佳乐卸着妆问：“他还被堵着呢？”

“没了，人都散差不多了。”

张佳乐诧异：“怎么可能？这帮记者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

“嗯。因为对于提问他就回答两句话——‘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

张佳乐想想，这倒是万能句式。“那他人呢？”

“外面抽烟呢。”

知道了人的去处，张佳乐就没再打听，他和邹远两个相互帮对方卸完妆，挂上口罩墨镜便偷偷摸摸地出了后门。

邹远去和其他人汇合了，张佳乐给孙哲平拨去电话。

“你来到底是干嘛的？”

孙哲平吁出嘴里的烟，把剩下的半截戳到烟缸里。“给你造势？”他给自己找了个名头。

“呿，谁用你造势，你还能造出比我妈更大的势吗？”

“嗯……”这个孙哲平还是要认输的。“在哪儿呢？我没找到你。”

“你找了吗？”

“找了。”孙哲平理直气壮地撒谎。

“在吸烟室找的？”张佳懒得和他计较，“你出来，剧场北侧十一点方向，过完马路走五百米，右转，第一个路口往前……三十米，嗯……五十米……一百米吧……”

“我操，你这还带移动的？”

“有人来了，我不得避避吗。”

“你找个人少的店进去等我！”

孙哲平下完令就拿微信发起个位置共享，冲着坐标点的位置移动过去。

张佳乐正在一个冷饮店里坐着，孙哲平进门的时候看到周围都是中学生，不禁有点挂不住脸。但看到张佳乐在最里面朝他招手，他也就过去坐到对面。

“机票买完了，这是你的身份证。”孙哲平从兜里掏出一沓东西，张佳乐捞过来挨个欣赏一遍，发现飞机是明天下午的。

“这么快就走？”

“怎么？还有事儿没办完？”

“也不是。”张佳乐忧郁地吸了口满是香精味的果汁。“有点婚前恐惧症。”

“呵，幸好你是个男的，不然我还得防着点你有产前抑郁症呢。”

张佳乐特想把果汁都喷到他身上。

“放出风了？”

“我告诉邹远了。保证明天一堆记者来送我们。”国内的戏还是要做的。张佳乐摆弄着手里的新身份证想，他这辈子不是舞者，也不是军人，应该是演员。

就如孙哲平所说，第二天两人轻装上阵迎来一帮早已在机场埋伏好的记者，一路过关斩将挪到登机口，朝着那帮没买票的人挥挥手，潇洒离去。众人望眼欲穿，却也只能凭空想象他们在H国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