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有唐昊，所以加了唐昊的tag

方锐走的第四个月，公司高薪挖来个主管。论职能分工，是和林敬言同岗的，但论年龄，却是比方锐还要小两岁。

林敬言隐约不是滋味，但毕竟位子还坐在屁股底下，他也不好自乱阵脚掉了身份。

“老林啊，唐昊刚来，还不熟悉，你带带他。”

领导一句话，林敬言又得带孩子。

唐昊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像个搞体育的。同样是初次见面，他就没方锐那么乖巧讨喜，本来就比林敬言高，还仰着头看他，林敬言怀疑这人的眼睛是不是长在鼻孔里。

他的档案没交到林敬言手里，林敬言对他的背景履历一无所知，算是没话找话，林敬言主动搭茬：“原来是在哪儿就职啊？”

“昆明的，说了你也不知道。”唐昊东张西望，眼神里带着三分好奇六分挑剔再加一分与生俱来的嫌弃。

林敬言被这回答噎了一下，恨不得回头教教他如何礼貌对话。但想到他好歹是个领导，总不能说跟个新来的人斗气，于是他换了个问题：“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唐昊不耐烦：“没上过大学。”

林敬言心想这句话是自己撞枪口上讨没趣的——这人比方锐还小，却已经当过主管，想也知道是有了几年工龄，自然没时间上大学。他这句话问得没过脑子。

“怎么想着来我们公司的？”

“怎么？你这是复试啊？”唐昊很抗拒回答问题，态度臭得简直分不清谁才是领导。

林敬言也觉得有必要提醒他这点，便转回身来劝他：“年轻人热血澎湃是个好事，但……别太冲。”

唐昊不屑地哼一声。林敬言在心里翻白眼。

有了对比，就显出了方锐的可爱。林敬言看着坐在方锐座位上的唐昊，越发想念好久没见到的人。

唐昊似乎很有干劲，但从一些点滴细节上来看，林敬言倒觉得他的干劲有很大一部分是针对自己的。领导虽然说是让他带唐昊熟悉业务，可唐昊从来不张口问他，大事请示主管经理，小事询问科员，无形中架空了林敬言这个主任。

林敬言不稀罕与他一般见识，唐昊想做针尖，他却不想做那个麦芒。然而自从唐昊来后，公司里形势总归还是有了丝变化的，林敬言不傻，领导厚此薄彼的态度他还是能感受到的。年末总结，他的部门业绩并不突出，这就像给人留了把柄似的，干脆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林敬言对自己的状态有些茫然，他没觉得自己在工作上有什么懈怠，但也可能是不进则退。

这些话不能对方锐说，每次联系的时候方锐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好似在北京过得很开心。看他过得好，林敬言就更无法开口说自己这边不好，惆怅心思浮起来又压下去，竟有些遗憾身边没个贴心的人。

又是一年公司年会，这次没有方锐带头搞事儿，整个部门空有摩拳擦掌的劲头，末了没想出半个有创意的节目。其他部门有了前车之鉴，纷纷拉低下限玩下流，林敬言组织大家唱了一曲死气沉沉的大合唱，参夹在其他猥琐节目之间显得不伦不类。

这一年，他们部门没得到任何奖项。尽管如此，林敬言还是带着科室的人出去续了第二摊。

唐昊很难得地没有表现出不合群，但对于旁人的敬酒却是一口不喝。林敬言喝了几瓶，脚底下发软，脑袋倒沉得很。他举着杯问唐昊：“你是不是对我有想法？”

唐昊眼神怪异地横他一眼。

林敬言自己干了那杯啤酒，眼前晃的全是方锐。神志不清的时候人就没道理可讲，林敬言憋了好几个月的负情绪，全都赖在了这个不在场的人头上。

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拿酒瓶的手没稳住，洒出去不少。唐昊起身出了包间，背影留在林敬言眼里，全是烦躁和嫌弃。

酒胀得肚子难受，下身里还有些不明不白的悸动，林敬言恍惚记起方锐的口技，猛地睁开眼。他起身起得有点急，把旁边玩手机的唐昊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片刻，都不明白对方是什么个状态。

一件风衣从林敬言身上滑落，唐昊捡起来搭在自己胳膊上。林敬言这才发现那是唐昊的。

“醒酒了？”唐昊问。

“现在几点了？”林敬言看到自己还在包间里，其他的人都已经走空，只剩下唐昊还守着他，不禁又想起去年的情景。

“三点半。”唐昊困得情绪更不好了。

林敬言吐槽自己醒来的时机怎么如此不巧——这个时间回家太晚，出去吃早饭又太早，人还在最乏的时候，怎么算都没有个妥善安排。

“呃……你饿不饿？”林敬言没话找话只能先问一句来表示自己有心感谢。

唐昊臭着脸想了一会儿，说：“有点。”

饿就好办了！

林敬言一拍大腿站起来，“我知道有家鸭血粉丝味道不错！还通宵营业，我请你吧！”

唐昊犹豫半天，勉为其难地点头。

没抬杠，没嘲讽，这让林敬言舒坦多了，心想这孩子还是得饿着才能听话。

拜那顿鸭血粉丝所赐，唐昊对林敬言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平日里居然还会问他要不要喝奶茶。林敬言受宠若惊，巴望着唐昊能正常点。

唐昊依旧坐在方锐原来的位置上，现在他已经单独负责了一个项目，忙得很来劲儿。林敬言手头已经没有那么多事儿了，剩下零零散散的收尾工作准备着年后再做。

新年唐昊回了云南，林敬言跟方锐在视频里互相道了声新年快乐顺便看了下他在广州老家的房间。

干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墙上挂着个镜框，里面是个奖状。

“是什么奖？”

方锐回头瞅了一眼，“小学二年级的三好学生。这辈子就得过那一次。”

“这一次已经让我很吃惊了。”林敬言笑，手里捏出个饺子。

“做什么呢？”

林敬言举起手里的饺子给他看。

“你过年吃饺子？”

“也有汤圆。”林敬言举起另一个手，手心里摊着一个白胖的汤圆。

方锐犯懒地趴在镜头前，也不顾他那张俊脸是不是被压得变了形。

“老林我想你了。”

他又来那套，林敬言这心里痒痒的，不由得怀念起两人腻在床上的时候。

“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半年呢……北京那边太累了，初五就得上班。”方锐不满，若是休息七天的话，他一定会飞去南京看一眼林敬言。

“没事，就剩半年了，熬一熬就过来了。”林敬言安慰他，心里想起公司里的现状，拿不准自己是不是也熬一熬就能过去。“好了，我先挂了，我要去煮汤圆和饺子了。”

“哎！等会儿等会儿！来亲一个。”方锐爬起来抱着pad，脸糊了整个屏幕。

“不亲。”林敬言等他亲完了才说。

“你不爱我……”方锐控诉。

林敬言放声一笑，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真有控制力。

“爱呢爱呢。”林敬言想到刚刚方锐那变了形的脸，实在不想也留下那么个模样，就朝他做了个飞吻，“等你回来再补偿。”

方锐的话林敬言总告诉自己别放在心上。鉴于方士谦也给过“忠告”，所以他没敢对方锐的话认真。可人心总归没那么坚韧，安稳的时候怎么都好，动荡难安的时候，就想要个依靠。林敬言不认为自己懦弱，但也不会拒绝承认自己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没那么自负。

唐昊倒是咬紧了牙死不认输的主儿，林敬言初七一早上班，就已经看到唐昊在办公室里趴着，旁边两个红牛罐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唐昊依旧趴着，手朝后面林敬言的座位上指了一下，“给你带的火腿。特产。”

后面那句补充好像是为了抵消一些他的用心。

林敬言看了一眼，座位上一个特大的大袋子，让他觉得那根本不是条“腿”，而是一整只猪。

“这么多？！我自己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唐昊不耐烦地抬头：“不还有你家人吗？”

林敬言暗笑，想他居然能细心到连家人的份儿都带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自己住，家里没那么多人的。”

唐昊张张嘴，没说出什么来。但他马上又很烦躁地甩手：“那你随便吧！反正东西送你了，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林敬言笑他那反应，就跟个到了叛逆期不想让妈妈给洗澡的小男生似的。

“那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潘总说晚上跟乙方有饭局，让我跟着去。”唐昊垂着脑袋，看出来是不太情愿去。

“哦。那就去吧。”林敬言想也明白，这是要给别人引荐唐昊。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之后的发展似乎和他想的差不多。

“明天吧。”唐昊似乎不想放弃去林敬言家吃饭的机会，自己先定了个日子。

“行，正好我今天看看菜谱。”

唐昊白他一眼，眼神里并没有恶意，林敬言笑笑，在唐昊回头忙预算的时候，他开了电脑去查火腿的做法。

他清楚自己现在这种退休老干部式的工作方式坚持不了多久，但上面的态度又很明显——新工作不交代他，旧工作却让他交给别人，眼看着职权就被架空，林敬言也算是明白了公司的意思。

说没有心灰意冷是假的，可要他立刻离开他毕业后就一直工作的地方，他也真是有点舍不得。林敬言知道是自己太恋旧，可他仍盼着事情不会是他想的那么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