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再听他妈讲起当年张佳乐跟男人私奔的事儿时，已经没了耐性，事儿已经过去了五年有余，亏他妈还能乐此不疲。半年前的联合演习上他表现突出，吸引了一些目光，上个月的时候他晋级上尉军衔，手底下也有了些权利。结果前几天，西部陆军团的团长找他谈话，说他被中部陆军团的团长看中，有意要调他去那边。
唐昊被这一连串的喜事冲得有点晕头转向，连声答应的时候才想起当着老团长的面忘了收敛。老团长佯装愤怒，末了还是给了他那纸调令。
唐昊按耐住欢天喜地的心情收拾了行李，被家人一路护送上机，光荣得如同修道成仙，唐家上下鸡犬好似也都升了天。对比当年张佳乐离家时的鸡飞狗跳，简直天壤之别。
飞机在天上窜了三个多小时才落地，唐昊被一小兵接到，跟人进了陆军团部。
早就听过中部陆军团这个新任团长是个爆脾气，唐昊在团长室门口就先给自己做了两遍心理疏导，决定第一面一定要当个“乖宝宝”。
敲门进屋，屋里没看到那个黑脸团长，倒是有个白面书生样的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
“报告！中部陆战团拟任一连连长唐昊报道！”唐昊进屋板板整整敬了个礼。那白面书生放下手里的书，顺便扶了下眼镜。
“您好，现在韩团长正在开会，安排我来负责接待。我叫张新杰。”张新杰伸手，两人彬彬有礼地打了个照面，唐昊疑惑这人身份的时候，看到他扣在桌面上的书。
《颅脑创伤外科学》？
唐昊再看张新杰，猜不懂韩团长为何会找个军医来接待他？
“带行李了吗？”张新杰问。
“一个旅行箱。”
“你是申请住宿舍吧？”
“对。”
“那我先带你去宿舍吧。”
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得听人安排，团长不在，唐昊倒也觉得无关紧要，只是他还是想确认一下张新杰的身份，以免自己犯不该犯的错误。
“请问，您是……？”他问话的时候眼神一直落在那本书上，张新杰见状明白过来。
“我是参谋，这个算是业余爱好。”张新杰拿起书，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住宿舍的军官比较少，不过我之前已经叫人打扫出了一间向阳的。”
唐昊拖着行李箱跟在张新杰身后，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一样在中部陆军团的院里走着。张新杰带他进了一栋红墙楼，里面安静得很，箱子滚轮的声音在走廊里特别清晰。唐昊拎起箱子，走上三楼，张新杰在前面已经掏出了一把钥匙。
“你的房间是这间，离楼梯远一点，晚上稍微安静……”他边说边开门，结果门一打开，就见里面灰扑扑的一片。
张新杰皱眉，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表情严峻得让唐昊有点心虚。
他掏出内部通讯器拨了个号：“小宋，你现在在哪儿？
“……之前叫你安排人打扫房间你安排了没有？”
唐昊观察着张新杰的脸色，发现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真要严厉起来，气场也不比韩文清逊色。
没多一会儿，一个年轻人就抱着一个大箱子气喘吁吁地跑上来。
“张参谋……”
张新杰让开位置让小宋自己看，小宋探头看了一眼，再回头看看门牌号，然后又往走廊对面看了一眼，飞奔过去，开了一扇门后又飞奔回来。
“他们搞错房间了……”小宋看起来也很为难，“他们把以前孙连住的房间给清了……”
张新杰不悦地叹出口气，本是想说什么，却又在思量过后改了话头，“算了，赶紧让人过来把这间打扫一下。”
“张……参谋。”唐昊出声，“不用那么麻烦，我去住那间不就行了？”其实他在听到“孙连”的时候就想到那房间应该就是他崇拜的孙哲平住过的房间。对于这个当年让他钦佩无比却因伤退役的人，唐昊一直心存向往，只是一想到他居然带着那个张佳乐跑去国外结婚，这份向往里不免又多了丝嫌弃。
“那个房间靠楼梯，可能不如这边安静。”张新杰还有点歉意，旁边的小宋抱着箱子来回地看两人的脸色。
“没事没事，我对环境没那么挑剔。”唐昊已经迫不及待想去体验一下“孙哲平住过的房间”是什么感觉了。
既然他不介意，张新杰也就不再坚持，转头问宋奇英：“抱的什么？”
“团长的国际快递，刚刚取的。”
张新杰看了下箱子上的单据，“给我吧。你去忙吧。”
“挺沉的……”箱子不小，宋奇英别别扭扭地抱了半天胳膊已经发酸了。
“我来吧。”唐昊放完行李出来，自告奋勇接过箱子。张新杰虽然怀疑自己是被人小看了力气，但他也不执着于此，道了声谢便带着唐昊原路返回团长办公室。
当年唐昊记住韩文清这个人的时候，还是因为听说韩文清和孙哲平的“单挑”，之后才留意起这人。如今已是顶头上司，唐昊进门看到人正坐在里面，总有些说不上是兴奋还是紧张的情绪夹杂在里面。
“韩团长。”张新杰叫了一声示意。韩文清依旧目不转睛的敲着键盘，只闷声“唔”了一声表示他知道。
“先坐那儿等我一会儿，我把这个文件打上去。”韩文清余光看到张新杰抱着个箱子，问，“那是什么？”
“张佳乐邮过来的。”
张新杰说完，唐昊的耳朵先立了起来，同时对箱子里的内容产生了好奇。
韩文清听到这名则是一脸不耐烦，“你打开吧。”
张新杰从他桌上的笔筒里拿出把壁纸刀，唐昊趁没人看他的时候抻长了脖子，眼神随着张新杰划开胶带的动作落在那个开口上。
“是什么？”韩文清随口问。
“黄波奶酪。”
“怎么又是那东西？”
“我要的。”
张新杰这句话让唐昊有点懵逼，他动脑思考起为何张新杰会向张佳乐要奶酪而收件人却是韩文清。他感觉到了弥天大雾正朝他罩来。
张新杰从箱子里捧出几个车轮状的东西，夹在中间的一张纸片掉出来，唐昊帮忙捡起，看到那上面是两张足以让他怀念的脸。
孙哲平和张佳乐，脸贴脸凑在一起，后面是一片盛开的郁金香。
唐昊仿佛吃了把拌了苍蝇的狗粮。
他举着那张照片不知道是该给韩文清还是该给张新杰，张新杰见状把奶酪放回箱子，看到箱底的一包糖，他拿起来塞到唐昊手上，顺便收回照片。
他先看了一眼，又翻过去看，随后放到韩文清桌上，“结婚五周年纪念。”
韩文清要发火似的把那张照片扔到一边。“他们结婚纪念日总给我邮照片干什么？！”
“可能是想参与一下……家里的照片墙。”张新杰中途莫名其妙的有了个停顿，之后他不动声色地把那张照片插到之前的那本《颅脑创伤外科学》中。“还剩多少？”
“套个结束语就行了，你来弄。”韩文清起身把位子让给张新杰，自己坐到唐昊对面的沙发里。
韩文清跟他交代工作部署的时候，唐昊的脑子是两用的，一边记着韩文清说的关键词，一边分心思考这四人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他手里握着那包糖，越发感觉自己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
韩文清说完该说的，回身去看张新杰给他弄完的报告，张新杰过来看唐昊还有点懵，便使出怀柔政策。
“刚来第一天，不用太紧张。对了，”他像想到什么似的，“一会儿在多功能会场有二团的演出，你可以去看看。”
“哦……哦！”听到有事儿可以干，唐昊忙不迭地应声，趁机给自己找了个离开的理由，“那我就先去看看，韩团长，张参谋，你们先忙着。”
出了团长办公室，唐昊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那个什么多功能会场在哪儿。刚想回身去问，就听屋里传出韩文清的问话——“你那么喜欢吃这个奶酪？”
“上次做的那个蒜香烤肉焗饭，我看你挺爱吃的。”
“……嗯……还行吧。”
“不喜欢吃的话我就不做了。”
“那你准备做什么？”
“试试做榴莲蛋糕吧。”
“……嗯……那还是做焗饭吧。家里还有肉吧？”
“不多了，我晚上再去买点。”
这么日常温馨富含柴米油盐的对话居然发生在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韩团长和他的参谋之间，唐昊觉得他不能再听下去了。趁着还没听到不该听的，他赶紧转身走出大楼。
下午的阳光已经没那么猛烈了，四下里看了看，路上并没见到什么人，估计都已经集合进了会场。唐昊边走边张望，发现前面岔路口奔过去个年轻人，他赶忙快步追上去。
“对不起！问一下！多功能会场在哪边？”
被叫的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他，“你不是陆军部的？”
“呃，我是，但今天刚调到这里，不太熟悉。”唐昊看着比他矮了几公分的人，感觉这人并没有军人的样子。
“证明？”对方看起来很警惕。
唐昊不知道对方身份，只得摸出随身的军官证。对方没接，只是在那上面扫了一眼，看起来半信半疑。唐昊有些尴尬，恨不得把韩文清或者张新杰请来出来帮他证明他没撒谎。
“你是去看演出的？”
“对。”
对方往前走了两步，“我正要去那里，你跟我走吧。”
“好。”唐昊跟着他，从后面看着他一段白皙的脖颈，忍不住追上那两步，“那个……我叫唐昊，一连连长，不过明天才正式赴任。你呢？”
“邹远。”对方转头看看他，含蓄地笑笑，“不过是二团的。”
对方的友善让唐昊心里高兴起来，他攥了攥拳头，不自觉地递上手里的糖，“吃吗？”
“不了，谢谢。”
邹远拒绝了，唐昊有点小小的失落。
“等我的节目结束之后，你再来请我吃吧。”
唐昊怔了怔，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缓缓神，力争帅气地答了一句：“好！一言为定！”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