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清回来传达了会议内容，那就是综合强化集训。对于“强化集训”大家都参加过，无非就是惨无人道的魔鬼训练，但是对于这个“综合”……大家就都一脸懵逼了。

综合？综合什么？张新杰直接提问，韩文清也做了解答。众人听下来，算是明白这就是一次对各个部队新兵的集中培训。

“就是去让我们虐菜？”张佳乐有点兴趣。

“不会吧？”林敬言嘴上否定，但却也是一副兴趣盎然的表情，明显就是希望韩文清说“是”。

“当然不是。”韩文清彻底打消他们想去虐菜的想法，“这次也会带小宋和小秦去。”

“那我呢？”白言飞比较忐忑，刚才那几个人都被确定是要去虐菜的，他不知道他会算在虐菜队伍中，还是算被虐的菜中。

“你留守，代理主持这一周的工作。”韩文清说。

白言飞虽然有点失落，但也松了一口气。其他人起身回去整理行装，立刻动身去往北方。

霸图素来遵纪守时，其他队伍前前后后相继到来。韩文清带人进了分配给他们的训练营地，翻了翻放在桌上的指导手册，回头跟秦牧云说：“明天你去5号训练场找周泽楷。”

秦牧云点头。宋奇英举手问：“那我呢？”

“你跟着我。”韩文清在年轻人的毛头上抚了一把，“张佳乐你明天也去5号训练场，新杰在4号，老林7号，早上6点，准时集合。”

张佳乐拿着手册用胳膊肘碰碰林敬言，“7号场的另一个指导是唐昊啊……”

“是。”林敬言苦笑。“不是冤家不聚头。”

张佳乐表示同情，“这次没有方锐啊？”

“没有。你看这次兴欣派出来的名单。”林敬言给他指了几个。

张佳乐立刻会意：“都是新人？”

林敬言一脸“你懂的”的表情。

“叶修也太不要脸了，这是纯来吸血的啊？”各队都出了主力指导，唯独兴欣只来了个叶修，还带来了一帮嗷嗷待哺的孩子。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是林敬言想得开，“对了，这次你和周泽楷一起做射击指导，你可以借机打听打听上次叶修弄的那东西。”

张佳乐点头，随后问：“怎么打听？用杠子撬他的嘴吗？”

林敬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无奈摇头，“忘了他是嘴最严实的一个了。”

放弃从周泽楷嘴里打听消息，两人结伴先去探了遍周围环境和路线。7号训练场正是唐昊所在的营地，走过去时恰巧他刚从板房里出来，三人打了个照面，却是他这后生先调头就走。

张佳乐吐槽：“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以前在百花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林敬言乐津津地道：“呵，傲娇吧他？”

‘傲娇’这词放在一个一米八十多的男生身上显得有些违和，张佳乐先自己打了个激灵，才对林敬言说：“怪不得你在呼啸待不下去了呢。”

“咳，跟这没关系。”林敬言跟着他调头往回走，突然他上前拍拍张佳乐，“哎，你看那个。”

张佳乐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右前方看去，之间三辆挂着普通牌照的军用陆虎停在另一个训练场上。

“这什么来头？”张佳乐也注意到了那三个蓝底牌照，“不会就是那个吧……那个什么什么……”

“义斩。”林敬言替他说出来。

“对对对。”张佳乐目不转睛地打量那三辆车，“去年最新改进的款吧，真够烧包的。”

林敬言点头，两人算是亲眼见识了这个分队的经济实力，不得不叹人家民兵起家都比他们这帮吃职业饭的装备精良。

回到自己的住所，张佳乐看到韩文清和张新杰就忍不住开始说起刚才的见闻，爱好机械的秦牧云听得蠢蠢欲动，年轻的宋奇英也是一脸新奇，但反观韩文清和张新杰却是不为所动。

“上战场不是光靠装备就能赢，还要看战术。”

“自身能力不达标，什么都白扯。”

张新杰有自己的坚持，韩文清则是一句话全部推翻，宋奇英对着自家领导点点头，立刻就掐了向往新装备的念头。

“对。”张佳乐也赞同，“但是像我这种能领会战术精神，自身作战能力也高的人，就需要一套精良的装备来辅助。”

几个人纷纷对他投去“真不要脸”的目光。张佳乐不予理会，再次出门去5号训练场找周泽楷商讨明天的训练内容。

各人有各人的事儿，各人也有各人的心事。自那天夜里张新杰“疯”过一次之后，韩文清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张新杰鲜少有那么激烈的情绪，虽说性事愉悦不少，可归咎起来却是源于那人心里的不安，这么算，却是韩文清不乐意的。

韩文清想，或许他不该说那些话，平白里让人心塞。但他也明白，军职在身，生死由不得个人说了算，不如早点摊开了面对这问题。

他看看旁边趴在桌前写字的张新杰，和往日并没两样，那日夜里的狂热就跟做梦似的，天一亮就没了痕迹。若不是张新杰就睡在他怀里，他真得以为是他发梦。

“怎么了？”张新杰注意到自己一直被盯着看，便停下笔。

“没怎么。”韩文清移开眼神，“你那个队只有你自己带？”

“嗯。受训的人数不多，自己就够了。”张新杰继续低头写，“明天训练的时候注意适度，别让太多人受伤。”他还身兼医务救护班的职责，很怕这些训导员给他添麻烦。

“又不是新兵蛋子，哪儿那么娇贵。”韩文清冷哼。

“我看义斩那个新队长也在你的队，他算是个新兵了。”张新杰投去个别有意味的眼神，韩文清突然就来了兴趣，

“正好，明天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注意不要让人受伤。”

尽管张新杰各种叮嘱，第二天却还是来了五六个受伤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张新杰却不太高兴自己的休息时间被大量占用。

他瞪了韩文清一眼。

“昨天说什么来着？”

韩文清装聋。他让人做楼顶飞跃，毫无经验的楼队长瞪眼看着排在他前面的宋奇英一个飞扑，落地翻滚，然后迅速起身，紧接着麻利地跳到露台上，攀住水管一路滑到地面。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让人忍不住叫好。等轮到他的时候，人倒没胆怯，鼓足劲儿一个飞扑，却在落地时不得要领，肩膀直接撞到了地面。

张新杰拧着眉头收拾他那个医药箱，他在中途被紧急叫来，见了人才发现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些。胳膊脱臼，软骨挫伤，他给人做了复位，让宋奇英把人送回住所，这才私下跟韩文清算账。

韩文清一言不发，侧目瞟他倒腾着那些瓶瓶盒盒，半天才回出一嘴：“我也不知道他能摔成那样……”

“我昨天有提醒你。”

“我看小宋都没问题……”

“小宋是国防少年训练营选拔出来的孩子，他这个半路出家的能和小宋比吗？”张新杰语气不重，语速却很快，明显也是有情绪压着。

韩文清又不做声了，他很少被反驳，虽说现在屋里没别人，但他还是有点不服气。

“去，把这瓶药给人送去。”

“不去。”韩文清来了倔劲儿。

“你……！”

张新杰刚要较劲，张佳乐就推门进来。

“哎？你们结束得都挺早啊。”张佳乐进门就奔着水壶去了，压根没感受到室内的气氛压迫。

“张佳乐。”

“哎！”张佳乐一抹嘴，回头看韩文清从张新杰手里拿过一瓶药膏塞给他。

“去，把这瓶药给义斩那个队长送去。”

“为什么我去……？”张佳乐的话还没说完，张新杰就把药膏夺回去塞回给韩文清。

“你自己去。”

张佳乐站在两人中间有点懵逼，他看了看韩文清的脸色，又看了看张新杰的，识趣地从韩文清手里拿回药膏。

“我去吧我去吧，正好我想看看他们那个车，那个……”他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干脆拍拍两人的肩膀，迅速逃离现场。

韩文清发火虽然可怕，但那种火爆脾气无非就是硬碰硬，碰个头破血流，他是从来都不怕的。他怕的是张新杰那种文火慢炖的感觉，能活生生磨死他。所以为了不当炮灰，他还是躲开事发现场比较好。

张佳乐抛着那瓶药膏绕着陆虎转了一圈，嘴里啧啧赞叹，他趴在车窗上窥视内部，恨不得开门上车去兜一圈。心里冒出个主意，张佳乐颠颠往小平房里跑。他想去试试张口借一下，他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保不准人家能同意呢？

推开门，刚准备好的笑脸就僵住了。屋子里六个人，除了五个登记在册的训练生，还有一个人。

那六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他，表情里没有多余的惊讶，就连他觉得最应该惊讶的那人也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就恢复了常态。

“请问你……有什么事儿？”文客北中间停顿了一下，本是以为他起了话头人家就会说明来意，但他问完整句话，门口的人都没什么反应。

“问你有什么事儿呢。”中间那人看不下去了，他替文客北重复了一遍。

张佳乐攥着药瓶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这屋里好像没空气，就连自己肺里的那点都被抽干净了。他有几秒钟愣神，这一个愣神在他的意识里却像经过了一个世纪。

那张脸有了些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而在印象里出现了偏差，但身姿依旧挺拔，看起来还是比张佳乐高出那么一点点。他站在几人中间像个不管事儿的首领，但他的存在却让张佳乐无法接受。

从生命中消失了三年的人如今好端端的站在他眼前，见到他的时候没有意外之余的惊喜也没有重逢时的感动，仿佛三年时间只是他在做梦，梦外的世界一如往常。

张佳乐屏着呼吸，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穿梭着各种场景，他努力分辨，却发现那些场景都是一片空白。面前这人用两道平静的目光看他，看得他心里溢进了些慌张和恐惧，曾经在浑浑噩噩中分不清现实，也曾在噩梦惊醒时明白那只是自己不肯接受的原因而已。他拒绝过系统的心理治疗，凭着一股自残式的执着，他将理智和情感切割成两个互不干扰的个体，一面让自己在尊重现实继续活着，一面在有孙哲平的回忆里继续停驻。可是现在他想去找张新杰，或者谁都可以，只要能证明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就行。

“张佳乐。”

他听到孙哲平连名带姓的叫他，声音不大，隐约还带着些无奈，熟悉的声线和不熟悉的叫法让他起了一身寒意，张佳乐的脑子里突然搭上了某根线，费解这人怎么能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还提醒他回答别人“有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这算什么事儿？

张佳乐拉回自己的神智，意识到后背竟已是一片凉汗，浑身也像灌满铅一样僵硬得很。理智似乎就在崩溃的边缘，他试图镇静一些，强迫自己举起手里的药瓶，“张医生说这个给你们队长用。”

“哦！谢……”文客北刚要去接，就被拽到后边。孙哲平过去拿药瓶，却发现药瓶被张佳乐死死攥住，攥得手上都暴起了青筋，两只眼睛更是直愣愣地瞪着他，仿佛要直接把人活剥生吞。

“你先把药给我。”孙哲平捏着瓶口晃了晃，算是从他手里抽出了那瓶药。转身扔给文客北的时候，身后衣襟突然一紧，回过头，张佳乐正死攥着他的衣服，手上依旧暴着青筋，甚至还有些发抖。

孙哲平没先理他，而是对旁边的女生指了下躺在床上的楼冠宁，“钟叶离，你给他上个药，我出去一下。”